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叮咚…叮咚…
街角的打铁铺子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运作,晨光尚未脱晓,几户需要农作的农户炊烟已袅袅。
于明躺在床上,挣扎着是否要起来,毕业一年有余,未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,又不从浪漫的想象世界中出来,于是最终只能夹着尾巴,逃回老家,啃起老来。
昨天夜里,入睡前,父母千叮嘱万叮嘱,天亮一定要到街角打铁铺子报道,作为武侠迷的于明自是默许了。只是,在这种科技发达的世界,选择了打铁铺子,也就相当于选择了一生安于一地了。
看着爹妈在并不宽敞的房内匆忙洗漱,于明只得起身,随便漱了漱口,一声不吭就出了门。
走到打铁铺门口,一阵风只钻进于明领口,他默默躲到一边,看着打铁铺的林叔把工具一件件准备齐,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出门前胡乱塞到口袋里的三等烟,点上,吸了一口,被劣质的烟味呛的咳了几声。
林叔听到声响,转过身,笑着招呼:阿明来了怎么不出声呢,快来,给叔看看,都老久没见了。
于明面上笑了笑,把剩下的烟头扔到地上,用脚踩熄了烟头:林叔,我爹娘叫我来您这里帮手。
林叔点点头,叹了口气:难为你愿意来,你和林子小时候喜欢武侠,整日蹲我这铺子前看着林叔打铁,一直期盼可以有一把自己的小武器,如今啊,连林子都不愿意接收这打铁铺子了。
于明心下也是一整不屑,口中却说:能亲手打一把自己喜欢的刀也是不错的啊。
林叔讪讪一笑:现在这打铁铺,也就只有打打铁铲了。
于明没有接话,在一旁坐下,开始帮林叔整理工具。
虽说现今的打铁铺子已经没什么作用了,但毕竟林叔打铁名声在外,这村里,一旦有什么工具和铁有关系了,难免要找上林叔修补维护。
至于这打铁铺子为什么会名声在外,这就要从于明儿时说起了。
于明和林叔儿子从小就是小伙伴,同时又是武侠迷,甚至有时候为了一名武侠角色争的面红耳赤。为了练胆,他们缠着林叔说了好几夜,林叔才同意让他们在打铁铺子里守夜。
谁知道,村里的小痞子刚子却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消息,说这打铁铺子有一绝活,不开刃的刀能见血,至于这绝活秘诀是在哪,就没有人知道了。
刚子想着,好歹去打铁铺子找一找,指不上还能发上一笔横财。不巧,平日夜里没有人的铺子,那天自然是有着于明他们守夜。
刚子到了打铁铺,并没有发现蹲坐在角落里睡着的于明和小林子,他在林林总总的柜子上翻找起来,不一会就摸走不少他认为是宝贝的小玩意,然而却没有找到所谓的绝活秘诀,急的挠头,恰好撞到一个被林叔磨钝的小零件,零件掉到地上,“哐啷”一声,倒是把守夜的于明和小林子吓醒。
刚子哪里知道这夜里还有两孩子在守夜,看半天没有动静,心里想着自己没有伪装,未必没有被这两个小娃子把样子看了去,如果他们指认了自己,那自己岂不是要到里面蹲上一阵子了?于是心下起了歹意。
小林子不同于明,自小胆子有点小,瞪大眼睛看着刚子竟是毫无反应,而于明却大声的喊叫了起来,这一喊,刚子目露凶光,随手操起一把铁打的扳手就朝于明脑门上砸去。
于明头上流出血丝,黑暗中。小林子没有看见,却被滴下来的血水惊得尖叫起来。林叔此时已起来,拿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,照亮了打铁铺。
此时的小林子脸色苍白,而于明早已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,刚子已然夺窗而去,不小心碰到台子上未打好的刀具,痛的一怔,却马上清醒过来跑到黑暗中去了。
林叔未看清窃贼的背影,也无暇顾及,马上叫上林子娘牵上林子,自己二话不说把于明背上就跑去药铺。
第二天,林叔就报了案,警察到打铁铺查找了三日,竟是没有找到任何窃贼慌乱中留下的物件,于明被领回家,父母怕窃贼找上门,硬是关了于明在家几日,林子也是被那一夜惊吓的无法辨认窃贼。
原本以为案件就这么不了了之,哪知有一名警察无意间撞掉在台上的刀具,衣服擦破的声音响起,这才留意到这把还未开刃的刀具,不看还好,一看就让大家吃了一惊,刀具虽然未开刃,刀刃上却留有很小一处血迹,后来根据这血迹,警察不日就把刚子缉拿归案,凭借血迹,还牵扯出了隔壁镇子一件血案。
这件事情在于明心里扎了根,也是让林叔家的打铁铺子远近闻名。即便如此,随着时间的推移,于明和林子也渐渐把这件事情给遗忘了,一起被遗忘的,自然还有那把早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一个角落去的未开刃的刀。
于明在打铁铺也做了快一年有余,一日比一日还要百无聊赖的时光,让于明再一次对自己的这份工作产生厌倦。无论是对现实社会的浪漫的梦,还是对于儿时的武侠梦,于明在这一年的时光荏苒中,早已清醒。
大学生的傲气情结,让于明渐渐迷失在社会的残酷之中。
林叔教导于明,依旧是遵循着铁匠的老路,学徒至少要熬过十年五载才能进阶,在发展极快的现实中,于明又怎愿意百年如一日的做着一样的活计,正如他永远不知道为什么林叔打铁时的兴奋情绪。
于明爹生辰那一日,林叔自然是提前打烊过来给于明爹庆生了。
饭菜上桌,大伙落座,于明才慢慢从房内挪了出来,一边坐下,于明一边看着爹妈的脸色,犹豫半响,咽了咽口水,轻声开口:爹娘,林叔,我想换个生计,我不想打铁了。
于明爹妈面露尴尬之色,看了一眼林叔,瞬间脸色黑了下来,对着于明训斥:你不做,你还能做什么!你林叔难得愿意把这只能家传的活计传给你,你竟然敢给老子随便说不干了,看老子不收拾你!
说罢,于明爹站起身,从角落抄起一把扫帚作势就要超于明打下去。
林叔忙站起身拦着于明爹,冲着于明喊:还不快走,你爹这边我劝着他点。
于明有些怯意的看了自己爹一眼,随即又露出一脸不满的脸色,吼了一句:你根本不在意我想要的是什么!
随即摔门而出,门后隐隐还有几声于明爹的怒骂声和林叔的劝导。
于明不知不觉中走过村边的稻田,肚子有几分饥饿,于是在溪边随便找了块石头便坐了下来。
半响,在徐徐清风中,于明打起了盹,他自是没有忘记稻田里总会有蛇的出现,只是饥饿与疲困使他挡不住一阵阵的睡意。
林叔回铺子的时候见于明还未回家,在小镇里巡了一圈,想了想,也许于明早已经回家也说不定,便放弃了寻找,在月色下,慢慢往家的方向挪去,小镇渐渐的一片漆黑,在黑暗中,一阵阵的昆虫鸣叫使得小镇布上一层恐意,当然,林叔回家的脚步并没有因此显得恐惧,一是因为酒后壮胆,二自然是因为林叔常年夜出的时候,会在腰间绑上一把匕首,未开封的匕首,却依旧在夜里有一丝丝的寒光,贼人见了,自然不敢接近。
此时,于明感觉脚上有些痒,不由的缩了缩脚,一阵刺痛突然袭来,一惊,于明便醒来了,待慢慢的在黑暗中看清脚上的物体,于明吓得惊叫起来:蛇!有蛇!
也许是运气好,林叔从于明家往铺子的方向走,正好需要经过这一片稻田的边缘,这时恰好听到了于明的叫唤,呆滞了一把,酒已醒了七分,忙掏出腰间的匕首便往于明出声的地方跑去,正当蛇要再一次发起攻击时,说时迟,那时快,林叔在两三米外,看准蛇的七寸,匕首便从手中飞出,蛇身边突然被带着飞了出去,钉在了旁边的土壤上,于明此时已经被吓得三魂都少了,林叔马上摇了摇于明:蛇咬到你哪里了?
于明尚未回神,林叔便从蛇刚刚的面向,摸索着摸到于明的腿间,然后马上从蛇七寸拔出刚刚的匕首,从摸到的伤口处划了一道口子,把血挤出来少许,然后麻利的把腰带接下来,绑在伤口上3分的位置,于明被刀子划开的时候,感受到腿间的疼痛,立马回了神,哆嗦着嘴唇看着林叔。
林叔见于明回神,把匕首装回鞘中拿好,左手捡起一旁的蛇,一边问:能走么?要赶快去找医师看看,这蛇应该没毒,但是要以防万一。
于明苍白着脸,点点头,一边顺着林叔的手站起身,搭上林叔的肩,一蹦一跳的往村医的方向赶去。
于明爹娘赶到村医家的时候,于明腿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,于明娘一边责怪着于明爹,一边关心于明是否有所大碍。
村医在检查蛇身和匕首时,于明却注意到那一把未开刃的匕首,心中突然想起了儿时铁铺入室盗窃的那件事情,不禁又对匕首未开刃却锋利感到惊奇。他心中暗下决定,想要接着在铁铺工作下去,他想知道这刀刃是为何如此锋利。
几天后,所有人都以为于明会进城找工作的时候,于明来到了林叔的打铁铺子,林叔手头正在打着一把小刀,看见于明,停下手头的工作:阿明啊,是不是打算进城了,我让小林子在城里帮你物色工作吧。
于明张了张口,未出声,想了想,看着林叔:林叔,我想接着在这里干下去,而且,我一直有个问题,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您打出的刀和匕首,虽然还未开刃,却极其锋利?
林叔听罢,笑了笑,一边继续手上的工作,一边道:你儿时不告诉你,是因为你年纪还小,热衷武侠,不一定懂得,现在你大了,林叔只能告诉你,一切都是“匠心”二字,当然,用武侠来说,也许就是“心中有刃”罢了。
于明半懂半不懂,轻轻点了点头,手却不知不觉开始为林叔的火炉鼓起了风来…… |